南枝白雨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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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因三次事宜更新不定,可能是年更选手……不用抱什么希望orz】

【鹰藤】#拟人#《桐乡》-17

揭棺而起!哈哈哈没想到我又回来了吧!(被打)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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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七章

虎心家在桐乡的另一方向,待鹰霜午休过后才启程,驱车迟迟赶到时,天色已经有点暗下来。

褐皮在厨房里张罗晚饭,舅甥俩靠在阳台上吞云吐雾。傍晚的风带着尘土气,凉飕飕地钻进衣领里,鹰霜把衬衫的领子立起来,指节间懒懒散散地夹了只烟,依靠在栏杆上。车水马龙从楼下经过。

“你和藤池很熟吗?”他突然问。

虎心用力吸了一口烟,白色的烟纸烧上去一片,烟灰零零散散地飘进风里:“还行吧,我只认识她姐。”

鹰霜侧眼看了看他。这个年轻人已经和他印象中的顽皮小外甥完全不同了——身子骨已经抽长,看起来也瘦了许多,瘦高的身板在风中有点儿摇摇晃晃的落魄味道。明明性子好亲近,却生来长了一副祖传的冷冰冰的面相,鼻梁上架上度数不高的眼镜,唇缝里轻轻叼着只烟,简直就是鹰霜的缩小版。

“我没听你提起过有这么个朋友。”

“您当时要知道我早恋,还不得告诉我妈,让她打死我。……再说,那姑娘早死了。”突然,虎心被烟呛了一口,咳嗽不停,眼角都呛出泪花。

鹰霜拍了拍他的背:“伤心事?”

虎心笑了,笑得莫名其妙,眼睛里还蒙着水汽。

“不就是天灾人祸,命运作弄呗。”

“是07年的那场洪水?[注]”

“对。”

鹰霜又拍了拍他的肩膀,两个人沉默不语,目光投向天边红灰色的晚霞,道路两旁枫树延伸至远方高楼之后,红绿斑驳,秋色朦胧。

“她喜欢秋天。”虎心突然说,尾音有些哽咽。

鹰霜吐出一口烟,沉默听着。

“她总是跟我说,她喜欢深秋满地干透的叶子,在公园的小路上踩一踩,会是很浪漫的事。”虎心垂下眼睑,睫毛盖住他的眼睛。过了一会儿,他把眼镜摘下了,抬头时眯着眼,似乎想努力瞧清世界原本的模样。

“我答应秋天时会和她一起去……可她一个人停在夏天了。”

他的声音听起来空荡荡的,干巴巴的,有点儿疲倦,像一只在晚风中独自卷过街道的塑料袋,没有灵魂。

虎心顿了一会儿,把烟在栏杆上狠狠摁灭:

“但人总得朝前走不是?”

路两旁枫树叶子半红不红的,在风里颤抖,还没到落地的季节,像没结果的爱情。

 

有许多话,虎心没来得及和他心爱的姑娘说。

比如你奔跑在足球场上时,红起的脸蛋像秋天的云霞;比如你写的字充满灵气,像一树美丽的桃花;比如我喜欢你笑起时完完整整眯成一条缝的眼睛,它们会让我联想起月亮,或是在有弯月的夜晚联想到你;比如我有许许多多关于爱情的畅想,在未来我都想和你一起实现。

他们都太年轻了,羞于讲出过于直白的情话,羞于粘腻彼此的手指。他最勇敢的举动只是在一起骑行的那一天,下雨撑伞时,搂了一会儿她的肩膀。

他是个很勇敢的人,同龄中没有人比他更勇敢,更敢于向命运挑战。但面对他心爱的女孩,他总是胆怯。第一次牵手前,两个人坐在公园的同一张长椅上,女孩轻轻碰了碰他的手指,像是暗示。

他的心打起鼓来,轻声轻语:

“我可以吗?”

女孩点点头,他轻轻握上她的手,仅仅片刻。

虎心后悔自己为什么没有更勇敢一些,他后悔直到最后,也没有讲出他想要讲的那一句内心的剖白。

他本来是要讲的,只要老天再给他一点时间。

 

“呀!下雨了。”

目的地还没到,鸽翅的车突然减了速落在后面,虎心忙刹了刹车:“怕什么?我带伞了。”

“你带了!”

“对呀,我带了。”虎心语气里有点儿得意,邀功似地对着女孩笑笑。

“你真棒。”她会意地眨眨温柔的眼睛,虎心飘飘然起来。

雨渐渐大了,还有闷雷。他们只能在路边停下车,拿出伞步行。

“那边好像有个加油站,先去躲躲吧。”

“车子……?”鸽翅一只手撑伞,为难地看了看他们的车。

“就丢在这儿吧,反正也没什么人,等雨小一点了,我们再来拿。”

鸽翅点点头,于是虎心屏住呼吸,将手搭上女孩的肩膀,朝着加油站跑去。宽广的雨檐下,没有躲雨的人。鸽翅站在原地理了理头发,虎心则左右看了看,指了指旁边的便利店:

“想要点儿什么吗?”

鸽翅摇了摇头,虎心则微笑:“那在这儿等等我。”

她的姑娘等在加油站宽阔的空地边缘,他跑向十几米外的店铺,买了毛巾,心想着,等会儿他就温柔地擦拭女孩打湿的头发,在她脸红的时候轻轻说一句“我喜欢你”。

雨声将他们与世隔绝,在他们孤独的小世界里,女孩一定会说“我也是”的。

他走到收银台前结账,营业员是个热心的女士,似乎瞧出了他脸上初恋的喜悦:

“那是你的女朋友吗?”她打趣。

“不是。”他骄傲地抬了抬头,“但马上就会是啦。”

“那祝你好运。”女士笑着,“她真漂亮,你很幸运。”

是呀,她真的很漂亮。虎心悄悄朝窗外看了一眼,正好他的女孩看过来,对着他甜甜微笑,眯起月亮一样的眼眸。

我会为了那双眼睛付出一切的。虎心的心里冒出一个温柔的念头。

轰鸣声就在这时候响起,这绝不是他心底的小地震。吊灯摇晃,营业员尖叫,地面崩裂,玻璃炸开,碎片扎在他的胳膊上,他倒地了,头撞在柜台上,眼前一片黑暗。

 

再次醒来时,是被石油泄露的味道熏醒的。

营业员昏倒在柜台后面,他叫不醒她。他的胳膊上插着一大块玻璃,正流出鲜血,边缘翻出模糊的烂肉。他跌跌撞撞翻过一地狼藉,艰难地把营业员拖出便利店的小屋,来到外面的空地上。

雨从顶棚的缝隙毫不留情地落下来,他的心凉了。

大雨倾盆,石油喷涌,警报迭响,满地疮痍。远处的地面凹陷下去,地面开裂,黑色的油液正从地面的巨大裂缝中泊泊喷涌,散发出令人作呕的刺鼻气味,雨棚坍塌了一大半,屋内古怪的电流声作响,这里是人间地狱。

他的姑娘呢?

 

他驾着昏迷的营业员跌跌撞撞地从废墟爬出来,石油泄漏很危险,因此这儿就是首先抢修的地方,他们有幸第一时间遇到了抢修人员,得到救护。

他活着回来了,还救了一个陌生人,可他的女孩没有,连最后的影子都没有。因为担心爆炸,搜救人员简单地寻找了一圈,就不得不离开,加油站立刻就被封锁了,再没人能进去。虎心总是止不住幻想,当时她会不会还活着?她会不会在绝望的暴雨中等待,被寒冷、恐惧、痛苦裹挟,直到血液流干,痛苦致死?

他越想越害怕,恐惧紧紧地抓住了他,他常常在深夜尖叫着醒来,耳畔是鸽翅的求救与尖叫。

都是我的错!如果我没有叫她出来……如果我当时没有离开她……哪怕我陪她一起去死——

他脑中立刻浮现褐皮温柔的眼眸、花楸掌有力的手掌,兄弟姐妹的声音。他退却了。他不敢死,他不能……

对他心底的女孩,他怎么能言爱呢?他是个懦夫。既没能救她,也没能爱她,还不能像凄美的爱情故事一样为她献出些什么。他彻头彻尾就是个满口空话的人罢了。

藤池怨他,他就默默承受,也跟着怨自己。多少送给桦落白翅的关心与安慰都无法平息他的自责。

……其实他和藤池又有什么不同呢?他们都被困在同一个无能为力的噩梦里了。

 

“吃饭了!”褐皮的声音在屋里响起,舅甥俩同时回头,对视了一眼,立刻争着把烟头丢进垃圾桶。

“妈!舅舅抽烟!”虎心大声说。

鹰霜迅速对着他的脑袋不轻不重地捶了一下。

“你们俩就是一窝黄鼠狼!”褐皮毫不客气地揭穿他,“你们最好在上桌前把身上的味道弄干净!”

虎心吐了吐舌头,丢给鹰霜一颗口香糖,脚底抹油,抢先溜进卫生间漱口,留下鹰霜一个人在阳台上狠狠嚼糖。

褐皮的嗔骂声和虎心在卫生间的犟嘴声渐渐淡下去,鹰霜又回头看了眼美丽的红色晚霞,轻快地叹了口气。

突然一个电话打过来,一眼瞄到来电提示,他心里泛起一阵慌乱,接通,心底打鼓。

“喂?”

冷冷淡淡的声音,是他的姑娘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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①07年的洪水:纯属杜撰,与真实世界无关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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